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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盜墓筆記】立秋

注意:
1 二環

2 設定在一切結束之後,不確定有沒有捏,若有衝突也請無視

3 短篇,可和前頭連貫,或是單篇使用


20120228~201205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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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淺眠。
 
  吳二白原本睡的就淺,和解連環兩個人一起躺在床上便更是難睡,只要有些風吹草動,即使不願意也還是會醒來。解連環睡相不差,就是氣管有些毛病,夜裡常常咳嗽,聽得他難受。
 
  他醒來時看了腕上的錶一眼,才凌晨三點,腦袋還有些昏沉。這並不是他平日起床的時間,想睡回籠覺對他也有些困難,想著想著也漸漸有了精神,正想爬起卻聽見解連環低聲喃喃自語。
 
  然後是啜泣。
 
  他和解連環背抵著背,這節骨眼似乎也只能裝睡。解連環的身體極冷,他不只一次想著即使在這樣溫暖的地方,也仍然無法為解連環帶來些許熱度。比起難受,或許更貼切的是憤怒也說不一定。
 
  吳二白並不確定是否為夢,於是轉過身,見解連環背著他,便開口問:
 
  「你在哭什麼?」
 
  解連環也不回頭,先是悶聲不說,然後身體抽了起來,肩膀細細地抖。乾燥的喉嚨裡頭,擠出一聲:
 
  「我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。」
 
  他只好回答:「你是作夢做糊塗了。那麼大的人了,睡了還像伢子那樣哭。」
 
  或許他才是那個作夢做糊塗的人。睡時的質量不好,這讓他搞不清楚那究竟真有其事,或者不過是夢境中的部份。
 
  他閉上眼,總覺得夢見很久以前那張幾乎褪色的相片。吳家和解家的孩子站成一排,依照輩分一字排開。他站在樹下覺得熱,忍不住拉拉領口,眼角正巧瞥上被吳三省捉弄的解連環,不由得想笑。
 
  解連環指著樹上,笑說:『二白哥,蟬的叫聲和前陣子不同了。』
 
  零星,雖不如夏季那般宏亮,卻也不容忽視。他順著解連環的指尖向上探去,眼睛被灑在葉間縫隙的陽光溫熱,然後下一秒,解連環的手臂緊緊貼著他,他低下頭看著解連環頭頂上的髮旋,忽地覺得可愛。
 
  僅只是那一瞬間。
 
  一瞬。
 
  一秒。
 
  他看著解連環那張原本微笑的臉逐漸緊繃,很快地脫去稚氣,轉換出大人的一雙眉眼,裡頭摻著憤怒、怨恨。那骨瘦如柴的身體被包裹在衣服裡,雙手緊緊捉住了他的衣襟。
 
  似瘋。
 
  欲逃。
 
  他一把捉住那雙透著骨節的手,用著幾近於碾碎骨頭的力道。解連環皺起眉頭,嘴裡大聲嚷嚷著,他聽不清說了些什麼,只覺得怒火攻心,然後一掌壓在解連環的嘴唇上。
 
  不要再呼吸也好。
 
  他這樣想著。
 
  那天早上醒來,吳二白比往常還遲。頭腦最初是不太清明,就覺得上頭有道刺人的視線。被暖陽曬到發燙暈眩的眼皮硬是撐了開來,便看見解連環早就坐在床上。
 
  解連環對著他笑。
 
  「你睡的太遲了。」
 
  吳二白沒回話,就見解連環一雙手搭在腿上撓癢癢,這時節天氣還熱,露在短褲外的皮膚被抓起條條紅痕。他一手拍掉了解連環的動作,換來解連環不滿抱怨。
 
  那陳年舊傷上頭,竟然開始結起肉痂。
 
  過了夏季,解連環幾乎將書房重整一番。終肯吃飯喝藥,卻沒增添什麼肉。一季變化,仍舊是極瘦,或許還真是體質的關係。吳二白想起解連環自幼就是這身形,也就放下了半顆心。見解連環外表一日比一日年輕光采,才讓心給全安了。
 
  他曾提過這件事,解連環只是停下手邊整理工作,回一句:『經年累月睡在那地下道裡,是人都會顯老。』
 
  這話說的也沒錯。
 
  那是張比解連環原有年齡更顯年輕的一張臉,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生活上了軌道,才終於讓解連環恢復。
 
  雖是這樣說,解連環的生活卻沒什麼特殊之處。
 
  依舊沒有踏出屋子半步,其餘時間也不過就是開窗子,聽著吳邪拿來的收音機,也算是閒適的生活。三樓簡直就像被解連環所佔領那樣,早就被安置了幾個方便的東西,解連環可以在裡頭待上一整天也不嫌煩膩。
 
  總是嫌熱似的敞著衣襟,棉麻布質料寬鬆長褲挽到膝上,露出有著些許肌肉的小腿。那上頭的傷口已經稍稍淡去,即使如此還是能看到粉肉色痕跡。解連環也不在意,仰躺在椅上,用細瘦的腳趾摩擦著皮膚。
 
  看在他人眼裡不過就是稀鬆平常的老氣習性。
 
  解連環也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銅製菸管,在裡頭塞了些吳邪送的菸草,常常一抽就是一個下午,指骨頂在長煙桿上,見他上來也不懂隱藏。訂製的玉濾嘴上,解連環那排白色牙齒長長咬在上頭,見了他,就微微地笑。
 
  他想不起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。
 
  在那之前,他極少看到那張臉這樣笑過。那幾乎是久遠以前的回憶,即使他還記著,卻也被中間那太多張痛苦的臉所取代。
 
  想的也太遠了點。
 
  他在回家時燉了碗藥,在最底層的藥渣,今天他終於得了空閑而有機會濾掉。烏梅黑的湯汁,他照老樣子放到桌上。
 
  就見解連環眼皮也沒掀,腳趾在小腿肚上搔了幾下,一面順手抹去鎖骨上的汗珠,既沒有對那藥表示意見,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。
 
  他走近解連環,用掌心拍撫著對方額際,正想離開,卻聽見解連環一句:
 
  「我想出門走走。」
 
  「改變心意了?」
 
  「改變主意就改變主意,囉囉嗦嗦的。」解連環也不解釋,只是重複了一次方才要求。
 
  吳二白也沒反對。
 
  這件事就這樣訂下了。
 
  要出去實在簡單,只是得先做些安排。吳二白原本是有請司機的,未免節外生枝便打電話給吳邪。想起這幾年杭州也變了模樣,而吳邪自小在杭州打滾小地方都精曉通透,便給了一日工資來做開車勞工。
 
  吳邪起初是不答應的,總覺得都已經這年紀當了老闆還給人開車有些失身分,但看在解連環整理出那些書,還幫忙說好話的份上,猶豫了一會兒就應下。
 
  有人開車做嚮導,吳二白便沒有多費心思打出門的事,解連環也沒再提過,只是天天躺在椅子上,躺膩了便把書房又重新整理了一回,嘴上總咬著菸桿子,抽起來的時候就一天懶散。
 
  一日比一日沉默。
 
  說到底解連環打小也不是個多話的活潑孩子,那得歸咎在過於老成的性格上,自從回來後雖然偶有口角卻還算是正常的情況,但自從提出出門這要求後,話便一日比一日的少。
 
  吳二白原本便醉心工作,回到家的時間也十分短,有時候也說不上兩三句。他連幾天特意提早回來,想看解連環對這次出門有沒有什麼準備,只是解連環連句話也不提,飯也沒吃幾口,揉揉眼睛一句『頭痛,先睡了』便跑回房裡。
 
  等他處理完雜事躺回床上,兩個人背靠著被睡了,也沒什麼交流。他坐在床上,想起這張床當初買時還嫌大,現在兩個男人躺在上頭,反倒覺得剛好。
 
  這天氣即便摟著也嫌煩,他也不是這樣喜愛黏膩的人,就是見了解連環不知怎地,夜裡總心中鬧騰難受。
 
  解連環身體漸漸轉好,臉色卻不太行,看起來死白死白的,總讓他想起了一個人。
 
  「頭還痛?」
 
  「不痛,就想睡。」
 
  「明天一早我叫阿邪開車來這。」
 
  「茶館和公司的事呢?」
 
  「早處理好,放你和阿邪兩個人我不太放心。」
 
  「還能有什麼不放心的?就我和你家侄子兩個人,還能插翅膀逃了不成?」
 
  「你不想我去。」
 
  「怕你不習慣那輛破金杯──我一向隨便習慣了,你嬌生慣養的少爺,又上了年紀怕坐的不舒適。」
 
  吳二白怎麼不知解連環是明著拿話來刺他,忍忍也就過去,便裝做是個沒事人,心忖著,若要講嬌生慣養的少爺,倒還比不上年輕時的解連環,被人捧在手心上也不知世事,偏生做一張討人喜愛的模樣,誰都得慣壞他。
 
  解連環轉過身,對沒有回應的吳二白皺皺眉頭,又開口:「明天我得去幾個地方,你得答應我。」
 
  「什麼地方?解家是不可能了,這情況回去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。」
 
  「得掃幾個墓。」解連環一手弓起,半側躺著身體。眼睛已經全然閉上,另一手則是在腿上游移,吳二白注意到那上頭有幾個舊傷口結起的肉痂準備脫落,於是打下了解連環的手,聽到一句抱怨,「腿癢也不讓我抓抓,還真想癢死我?」
 
  吳二白也不理解連環的抱怨,又問:「誰的墓?」
 
  解連環想了想,有些不太願意的開口:「我父母、二爺、霍姨……還有你三弟手下那兒。」
 
  盡是些出乎意料的地方。
 
  吳二白那天夜裡睡的特別沉,覺得身體特別溫暖,解連環的手臂碰著他。半夢半醒之間似乎又聽見解連環的哽咽聲,他抓著解連環的手指,感覺到對方想推開,最後還是反握住了手心。
 
  太過悶熱而感到手心濕滑。
 
  他覺得好像在作夢。
 
  醒來的時候,解連環早就坐起身來,也沒說什麼,只是靜靜地坐在床上。
 
  「你最近起來的特別早。」
 
  「兩個老男人睡在床上,難不成要躺個一輩子?」
 
  對吳二白的話,解連環只是淡淡一聲。
 
  吳二白是說不出口的,總覺得有些東西脫口說出便讓人沒面子,上了年紀的男人在某種程度而言也不該那麼噁心。心裡想著這樣躺一輩子也不錯,嘴上卻也只能冷笑當做回應。
 
  ──吳邪是當天第一位上門的客人。
 
  「不錯不錯,雖然看起來還是瘦到只剩骨架子似的,但看出來精神是被養的挺滋潤的。」吳邪兩手提著補品和食物,也沒聽吳二白發落,就擅自走到廚房放下,端詳解連環一會兒,又轉頭對吳二白道:「二叔啊,您是開了什麼方子才能把三叔養的這樣滋潤?頭髮黑了不說,皮膚也好的多,整個人看起來也沒那麼像個鬼了,哪天也給侄子我方子,好讓我也可以一起年輕年輕。」
 
  「你還不夠年輕?」
 
  「瞧。」吳邪伸出手,「這年紀皮也都要皺了,傷口也好的不夠全。」
 
  解連環倒是不以為然,「你就是增長點傷,也好增長點男子氣概。不然你搬來和你這二叔住,這人好養身,包你住不到十天半月傷便養全了。」
 
  之後一路也只是交雜幾句週遭近況的對話。
 
  吳邪心眼是細多了,特意為今天借台新車,雖然不大,但坐起來總比那台破金杯舒適。吳二白和解連環各坐在後座兩端,也沒什麼互動。就這空氣急壞吳邪,忍不住沿路鼓譟,要平常解連環定是警告幾聲,今天解連環反而沒什麼反應。
 
  再說回路途,說是掃墓,其實也只算是沿途看看,未避免節外生枝,每個定點也只敢做五至十分鐘的停留。解連環上了車一聲也不吭,淚也不掉,給了吳邪個地址,回頭見吳二白的眼神盯在自己身上,便低聲說道:
 
  「你以為我會難受?這年紀了,我也不像當年那樣衝動……我就想回來看看而已。」
 
  「還能看什麼?」
 
  解連環停頓了半晌,苦笑似的表情浮在臉上,「說也奇怪,我覺得自己好像快把這些人都給忘了,總覺得心裡慌的很。父親去世那麼多年,最初我還以為會既一輩子,但是前幾天卻突然發現我連父親的樣子都差點給忘了。」
 
  「傷心的全都忘了,這樣也好。」
 
  這並不是假話。
 
  記著也好忘記也罷,反正記或不記都已經不再重要。吳二白總覺得解連環的腦裡這些年來塞了太多事,若能清空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。
 
  在前頭開車的吳邪似乎是覺得氣氛沉重,便挑了老話題來說,一是提起了吳三省這老頑皮,二是提及當初見到解連環納驚訝的心情,最後才丟了句:
 
  「二叔,我那時還想您真不夠意思,讓我心裡七上八下,還以為是要照顧您的舊情人呢,原來是三叔。」吳邪搖下車窗,順手點了根菸,吸了口又說:「當場嚇出我一身毛汗。」
 
  解連環聽了立刻答道,「你還真不怕你二叔,說這些玩笑話,他聽不得的。」
 
  「我就覺得好奇,二叔這個人平日低調,和這些腥葷事從沒惹上干係。您知道,很難從二叔那兒套到什麼話,總讓人好奇嘛。」吳邪在窗沿抖落菸灰,又湊近嘴裡猛吸了兩口,「是男人,又有了些年紀,再怎麼說也會有一兩個紅粉知己,要不就是此生最愛,我家老爹啥勞子都不曉得,這問題吊在我心頭上發慌呢。」
 
  「我倒是聽過一些。」
 
  吳二白聽解連環這樣說,也沒回過頭,就是從眼角掃了一眼,見解連環微微笑了起來。吳邪是逮到機會便緊咬不放,也顧不得事後會不會慘遭修理,急忙問:
 
  「別賣關子,快說啊。」
 
  「說了好讓你抓住你二叔的小辮子?我這條老命還不給他拿了去?」解連環伸手到口袋裡摸索了一陣,正想和吳邪開口要根菸,手才剛挪動了幾分,立刻便被吳二白給打了下來。解連環不著痕跡地瞪了吳二白一眼,便對吳邪說:
 
  「你家二叔不擅長和人相處,審美眼光也奇怪的很……不擅示好,常把人嚇的半死──就是喜歡一個人,喜歡到讓對方覺得他像傻子一樣,這件事誰也不知道。」
 
  吳二白正想插話,忽地感覺到解連環的手指搭在他手背上點了幾下,這才終於對上了眼。
 
  解連環一把搖下車窗,「二白哥,你聽,蟬的叫聲和之前不同了。」
 
  吳二白是不會忘記的,現在他們身處的地點多年前他們也一起來過。這些東西他都在腦海中收理整齊,寂寞的時候獨自拿出來品嚐。
 
  卻沒料到解連環還記著。
 
  「──我差點連這些東西都給忘了。」
 
  解連環說道,一面將手指滑進吳二白的手心,吳二白也沒說什麼,只有保持沉默。
 













  後記:

  沒存稿了。

  再更新日有種遙遙無期的感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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