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鳥藏

如果要問為什麼會有這段孽緣的話，利吉是絕對不可能忘記的。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了，但只要稍回刺激一下馬上就回想起來。

　　他的父親以前是一名刑警，後來因為母親的請求而當上這地區的教師。雖然如此，為了避免母親和他受到以前仇家的威脅，他們搬到偏遠的山中住宅內。

　　鄰居除了老人家以外，其實根本沒甚麼可以稱得上同年齡的玩伴。因為實在是太過悲慘的童年，所以他記得非常的清楚。

　　母親總是用著嚴格的教導方式，教授知識以及體能的訓練，把自己的兒子培訓成不輸給父親的精英，是她畢生的願望。正是因為母親的嚴格督導，現在的他的確是成為了所有人眼中前途有望的菁英分子，但這也不是重點。

　　那個時候，他並不覺得有朋友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。

　　『利吉，快過來打招呼。』

　　那是某一天下午，突然的母親叫喚。隔壁的空房子終於有了新的買主住入，說是要和附近鄰居打聲招呼，所以全家人帶著禮物來到了家中。

　　有著京都口音的一家人，穿著體面的衣服，不管是大人或是小孩都帶著溫柔的笑容。那家人的孩子，是鄰近住宅唯一和我年紀相仿的孩子。

身為哥哥的小松田優作和他一樣年紀，而弟弟小松田秀作則是小他兩歲。

『你好！』穿著小熊裝的小松田秀作，露出了小小的白色牙齒微笑著。

　　只是記得這些而已。

　　這麼說來，他已經完全記不起對方父母的長相了。

分別穿著西裝與套裝的父母，在回憶畫面裡頭，只有黑色的臉孔以及溫柔的微笑，還有那令人覺得心動不已的京都腔而已。

　　至於身為哥哥的小松田優作，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是有嚴重戀弟情結的傢伙了，不管是到了哪裡，那兩個兄弟都缺一不可。就像是在保護什麼一般的，不管是對誰都露出難相處的表情，一臉防備的樣子。

　　而弟弟則是一臉天然，疏於防備。不管對誰都笑臉迎人，直率且真誠的對待每一個人，絕對不會撒謊的類型。

　　到底是怎樣的教育才能教導出性個如此迥異的兄弟，當時實在是嚴重的困擾了他幼小的心。

　　不知道是過度美化過往回憶的關係（或是過度誇大？），記憶之中的小松田秀作只有兩種表情。

　　總是微笑的樣子，還有一臉難過的樣子。

　　用著軟軟的京都腔叫著他的名字，配上了像是棉花糖一樣柔軟的姿勢。旁邊永遠都有附加一位對著他時總是臭著一張臉的小松田優作。

　　說不上討厭也說不上喜歡的兩個人。雖然被母親叮囑了要和那兩個人做好朋友，但是一想到小松田優作的態度，不管是誰想要去做朋友，應該都會被用討人厭的手法給拒絕吧。

　　只要一想到這個就會心情不快，反而養成了看到對方就會快速躲開的情況。

　　『你，在哭什麼啊？』

　　那是某一天下午發生的事情。

　　難得獨自一人的小松田秀作，正看著庭院中的樹哭泣著。那聲音實在是太過大聲了，讓人不得不去搭話理會。然而，只是這樣開口而已，對方馬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。

　　利吉感到心中有點不愉快。

　　『東西飛上去了……嗚……把拔和馬麻寫給我的信……飛、飛走了……』

　　『什麼啊，那就爬上去拿就好了啊。』

　　『可是，葛格說……嗚……不能……嗚啊……』

　　戀兄情結。

　　『你是要哭還是要解釋，隨便選一個吧。』

　　『我的信……嗚……』

　　『再叫叔叔和阿姨寫一次就可以了吧。』

　　『……嗚……』

　　小小的身體，因為哭泣而抽搐著。眼淚、鼻涕還有口水，都像是出血大贈送一般的流出。

　　明明長的很好看，為什麼總是要把自己弄得那麼醜呢？如果這種失禮的問題可以問的話，他真的很希望小松田秀作可以給他一個答案。

　　『好啦！我幫你拿啦！所以拜託你不要哭了！』

　　『欸？』

　　『……你那張寫著原來你是好人的臉是怎樣！』

　　那是棵不知道已經爬過幾次的樹了。

　　傷心的時候、開心的時候、無聊的時候或是寂寞的時候，他常常會爬到這棵樹的上頭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，但是只要一站在那棵樹上，看到遠方的風景，心情就會輕鬆一點。

　　所以，要爬這棵樹，真的非常簡單。

然後，理所當然的，掉下來也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。

　　小松田秀作腫著雙眼，用著胖胖的小手指抓住背單，這大概是他醒來第一個看到的畫面。栗色的短髮還有過長的瀏海，濃密卻短的睫毛，兩頰上的淚痕。

　　母親大人比著安靜的手勢，用著溫柔的表情說著：『竟然從樹上摔了下來，唉，這就代表你的訓練還不夠多啊……』

　　然後，小松田秀作張開眼睛的第一句話。

『謝謝你。』

　　啊……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，還是依稀能感受到當時心頭一緊的感覺。

　　太糟糕了！

　　如果可以把這種感情乾脆地忘記，那就好了。

★

　　「早安。」

　　利吉一大早起床就感到自己的生命倍受威脅。

　　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後爬起床的小松田，用著極近的距離像是在觀察什麼有趣生物般的看著他。睡亂的茶髮和半瞇起來的眼睛，看起來有點憨。

　　「……早。」

　　當後悔的決定愈來愈多之後，就注定走上絕對不能回頭之路了。利吉看著站在大門口，一臉幸福微笑的母親，接著再看向坐在腳踏車後座正與母親招呼的小松田。

　　奇怪的感覺。

　　「秀作，別忘了今天晚上還要來喔。」

　　「欸？」

　　「利吉，今天放學別忘了幫秀作回家拿行李。」

　　雖然很想說不要，但是，看到母親這樣開心的臉，以及想到違抗之後有可能會得到的懲罰，利吉也只能默默地點頭。反倒是小松田開始不好意思的推拖，若是這樣下去的話，上學一定就要遲到了。

　　「我知道了。」

　　最好的方法還是只有趕快騎起腳踏車往學校前進，強制中斷小松田和母親的對話。

　　利吉一腳踩下踏板，然後馬上聽到身後傳來了小松田些許驚恐的呼氣。

　　「唔啊！利吉學長！太突然了！」

　　「囉嗦！」

　　利吉騰出一隻手，焦躁地將小松田不知道該放哪的雙手抓了過去。溫熱的手掌，透過薄制服傳了過來。被小松田的體溫而搞的更加焦躁的利吉，雖然如此卻也不能把對方的手甩掉，只好在心裡默默的怨恨著自己剛才的舉動。

　　雖然是乘載著兩人份的重量，但實際上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。除了拜父親與母親從小莫名其妙的『男人就是要鍛鍊』信條教育之外，或許還有兩人都不是屬於中廣身材的人吧。

　　這麼說來，他昨天回家的時候還真是發揮了驚人的忍耐力。在不斷的上坡路程中，他竟然能夠載著小松田一路回家。

　　上學的路因為下坡的關係，所以特別順。被風吹起來的頭髮，還有刺痛的眼睛，從眼角視線可以看到小松田穿著制服褲的雙腳微微打開，像是在在意什麼樣模樣。

　　「腳夾緊。」他這樣說。

　　「可是……」

　　「沒有可是。」

　　不知道沉默了多久，小松田開口：「真羨慕利吉學長，從以前就是不管做什麼都非常拿手的人……」

　　「現在才想要後悔嗎？你啊，就不能稍微衡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嗎。」

　　「真好。」

　　一面這樣說著，小松田抱緊了懷中的書包，將臉頰壓上利吉的背部。

　　「你只有以前騎三輪車才拿手吧。」

　　「真過分。」

　　「一點也不過分。」

　　樹葉沙沙作響著，很快地周邊景色就從山色改為城市建築。脫去了青草氣息之後，城市中帶著讓人鼻腔搔癢的氣息竄入。幾台腳踏車從旁邊擦過，附上了同校生的奇妙眼神。

　　如果是在學校被這樣失禮的盯著，利吉大概還可以用學生會長的身分忍耐下去。但在大街上被著樣盯視著，不管是怎樣都無法忍耐的。

　　到底在看什麼啊。他抱怨著。

　　「老是那麼愛生氣的話，真的會交不到女朋友的喔！」

　　「老是那麼戀兄情結，你也會交不到女朋友！」

　　「反正我又沒有像利吉學長那麼受到歡迎。優作哥哥也說，這種事對我還太早了。」

　　小松田有些抱怨的語氣，大概是嘟著嘴巴，露出完全不像高中男生的模樣吧。利吉踩著踏板，這是最後一個斜坡，接著就是平穩的直線路程，只要騎過這些學校就到了。

　　從身後傳來的體溫、迎面而來的風、還有總是會讓他焦躁生氣的小松田秀作。

　　貼在他腹部的手心，有著溫熱。

　　啊……好舒服。

　　「謝謝你，利吉學長。」

　　「……你是笨蛋啊。」忍不住微笑。










後記：
弄了一個下午，終於可以貼文了.......
看到前面的設定，相信大家應該知道，這個故事終於要朝向我最害怕的地方發展了，整個劇情不斷擴大.......我只是想寫騎腳踏車而已啊！
這樣一來，到底要斷在哪才好呢？
總之，競賽實況是絕對不可能寫的，只好向大家先行抱歉。







笨蛋情侶萬歲！
對於這種兩情相悅的設定，我真的很沒有抵抗力（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