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鳥藏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　　青峰君的心臟，跳得很快呢──

 

　　而現在，這顆曾經被調侃的心臟，即將停止跳動。伴隨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，並非在一瞬間結束，而是逐漸感受到生命被黑暗吞沒，從體內流出的深紅色血液沾濕制服，早上還散發著陽光氣味的服裝，現在只剩下腥臭的血味。

 

　　我被包圍在人群之中，拿刀的男人已經被制伏在地，只剩下女性特有的尖銳嚎啕哭泣聲充斥著耳朵，另外摻雜男性大吼。

 

　　既無法阻止血液從傷口流出，也無法阻止失血過多引發的昏眩，我躺在地上，有些昏昏沉沉地半閉著眼睛，太陽光在眼角膜上織起薄網，從櫻花和樹枝間隙可以窺見的天空逐漸失去色彩。

 

　　但看起來仍然相當美麗。

 

　　裂開的光暈在淺青色天空散開。

 

　　「青峰！喂！青峰！」

 

　　組長的聲音。

 

　　雖然因為失血過多腦袋無法運轉，但還是可以清楚辨認出這慌慌張張的聲音。

 

　　我非常清楚自己正以著相當不雅觀的姿勢躺在路邊，但被刀子狠狠插入的胸口因為被惡意扭轉了一圈，從剛才開始就帶著難以忍受的痛苦。

 

　　呻吟著，因為痛苦而忍不住流下眼淚。

 

　　緊接而來的是呼吸急促。

 

　　瞇起雙眼，逐漸感受不到背後那吸收太多光熱能的柏油路面，手指反覆想抓緊些什麼卻使不上力。蒼青色天空在一點二的視力之下模糊，最後轉為黑暗。

 

　　最後的最後。

 

　　……我心知肚明。

 

　　肺部空氣已經完全掏空，即使再怎麼想要大口呼吸，也只是徒勞。我閉上眼睛，眼皮上所能感受到的溫暖只剩最後幾秒，停留在上面的溫度和哲的手指曾經留下的相同。

 

　　什麼啊，這種時候想到的還是只有哲而已啊，也太過感傷了。

 

　　「青峰！振作一點！救護車還沒到嗎！」

 

　　「就在路上了！」

 

　　「給我他媽的振作一點啊！混帳！」

 

　　不……看了不就知道了嗎，真是強人所難啊……就算再怎麼振作，似乎還是不行啊。我這麼想著，一面鬆開手指。

 

　　照理說應該什麼都放下，卻怎麼樣也無法真正感到輕鬆。在彌留之際想起哲，心中再度興起不甘心。

 

　　至少再見一次面也好。

 

　　那無意義的自尊心，我現在可以馬上扯棄掉。

 

　　那些無意義的堅持，我現在可以立刻銷毀。

 

　　就算是要向五月、黃瀨，甚至火神低頭，只要能夠知道哲的消息，那麼我會去做。

 

　　一定會去做。

 

　　但為什麼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呢？

 

　　為什麼直到現在才醒悟呢？

 

　　「青峰！你這小子！不要閉上眼睛啊！」

 

　　溫柔的手。

 

　　第一個想到的回憶，是最初在籃球場上，因為共同合作打出了好成績，站在邊線上，我對哲伸出了手。哲猶豫好一會兒，似乎考慮伸手的涵義，捕捉了那雙蒼青色眼睛，緊接著將戴著深色系護腕的手握緊拳朝哲伸出。由於體格的關係，我們的手本來就擁有不同大小，然而在拳和拳碰觸間，卻理解到何謂契合。

 

　　鑲嵌著彼此的熱度。

 

　　雖然那時候還不明瞭，但確實有什麼被擊中了。血液加速流動，心跳加快，難掩興奮情緒，努力想觸碰久一點。帶汗的皮膚，因為哲的熱度而溫度升高，我收回手，不由自主地抓住隊服靠近心臟的地方。

 

　　不管怎麼樣，都不能夠放手。被這個念頭驅使著，於是又抓住了哲的手。被抓住手的哲只是看著交握部份，無機質眼瞳沒有閃避空間，在兩眨眼後終於有了溫暖。

 

　　哲的眼中只看著我。

 

　　意識到這點，我忍不住興奮起來。

 

　　回過神來，才發現自己正站在河岸。

 

　　地上流動的水十分清澈，幾乎可以看見最底層的石頭，雖然看不出水紋卻也可以知道那並不是死水。從河的盡頭飄來白紙所糊成的水燈，鮮紅色蠟燭用火焰逐漸將其燒成灰燼。

 

　　每當水燈消去，我便會想起一段回憶，那逐漸累積而下的並非是對生的釋懷，而是不甘願的戀棧。幾乎都是令我懊悔不已的事，即使摻雜著懷念、深愛不已的部份，但比較起來還是痛楚多了一點。

 

　　中學時期放棄哲的情景在眼前上演。就在熟悉的籃球場上，時間完全凝結，我聽不見鞋底摩擦地板的聲音，也聽不見急促呼吸聲。回過頭，哲朝我伸來的手緩緩放下，那瞬間，眼神確實交接了，被電流竄過似的苦痛佔據身體。

 

　　不要放棄我。中學時的自己在心底哀號著。

 

　　『王八蛋，是你先放開手的吧。』而現在的自己則是這樣說著。

 

　　第二只水燈是WC落敗之後的回憶，我印象十分深刻。冬天夜晚，我的手指被凍得無法活動，雖然如此，卻還是無法拒絕哲的請求。在無人練習場上，看著哲練習射籃的背影。

 

　　暗罵著自己是個膽小鬼，逞強裝出倔強模樣。

 

　　即使如此我還是喜歡著你。反覆在心中暗誦著，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，兀自焦急。

 

　　最後是哲主動伸出手。

 

　　感到心癢難耐、甜蜜的、熱切的，幾乎認為全世界只為了自己而轉動，沒有任何事可以打破這道防線。一面開始恐懼、害怕，肩膀幾乎無法承受負擔，心中毫無頓所，只是焦躁不安著想著終點。

 

　　紙燈燒盡。

 

與你所在的世界

　　後記：

　　好像更新的有點少，因為這篇本來就是和下一篇寫在一起的，為了留存更新量，所以只好分成兩半了。

　　下個禮拜小黑子就會登場了，在那之前，就請多多包涵吧。

　　如果不嫌棄，就請點點拍手的按鈕讓我知道還是有人在觀賞的。

　　謝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