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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盜墓筆記】清明

注意:
1 二環
2 設定在一切結束之後,不確定有沒有捏,若有衝突也請無視

20111224~20111225

拍手[0回]














  「二白,你可別忘了今天清明得祭祖。」
 
  飯廳裡,他尊稱一聲大嫂的女人,雙手把腰一插,聲量不大,卻聽得他忽地清醒過來,愣了好一會兒才回了句:
 
  「還真忘了……」
 
  「煩心事太多,你往年都會先提醒我,我想今年的事多怕你給忘了──」
 
  叨叨絮絮。
 
  他還是需要人提醒才會記得這日子,倒也不是記不住,只是生意上多有掛心,再加上家裡狀態不太平靜,本來還把清明這日子惦在心裡,只是回過神來早隔不到一日。一大早也是由家裡人提醒,這才想起今天正巧清明。
 
  雖然誰去掃墓都一樣,不會有什麼增多或減少,但心底總過意不去。自從年少時接了家裡生意,他便極少再對家付出些什麼,整日只顧打拼,對親人少了貼心。這點他多少知道,於是訂了一年幾個日子是必須捨下盤口,好讓自己能和家裡團聚。
 
  清明是個大節,對吳家而言清明祭祖可是件大事,再怎麼說也要兒孫齊聚,這才能讓老祖宗們心安。他記得往年皆是如此,他總早幾日回家,先是和大哥聊些家庭近況,接著看看吳邪有沒有長進,等到大嫂將一切打點完全準備祭祖時,這才會看見吳三省的身影姍姍而來。
 
  總是最遲的那個。
 
  但他不氣,卻也沒搭話。
 
  說到底這個吳三省,也從來不是他真正的三弟,雖然頂著是吳三省的名、披著吳三省那吊兒郎當的臉皮,但說到底,也不過就是程式表演,要說那張皮做的到有幾分相像,一戴上他見了反而沒什麼感覺。
 
  因為他比誰都還清楚,那骨裡還是解連環。
 
  吳三省並非吳三省──這事也就幾個人知道而已,隨著年歲增長,知道這秘密的或許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也說不一定。
 
  往年解連環總是掛記猜疑,就怕誰把身分包袱給抖了出來,吳二白並沒有開口問,是不是這情況到現在終有減緩,那些知道秘密的人死了,就不用再擔心受怕,心便安了。
 
  若是以吳三省那狠脾氣來推測,答案必定會是肯定的,只是換作了解連環,那過往少爺氣依舊藏在心底,難免會傷春悲秋起來,或許還會逞強當不在乎。
 
  對解連環珊姍來遲一事他也並非蠻不講理,說到底只要解連環還記得清明時節回來一趟,對他便足以。仔細算來,自解連環當上半個吳三省時算起,不知是有意或無意,他一年也就剩幾大節日能和解連環見上一面,那感覺忒奇怪,在他們兩個還是『吳二白與解連環』的時候,從不曾這樣過。
 
  說不懷念過去的日子肯定是假,他嘴硬,從來不肯說。有些實話說出來,反倒沒有那價值,正因為如此,才會一藏再藏,藏到他都要記不清有多少話沒說,有哪些是重要又有哪些不重要。
 
  七情六慾,他也非大羅天仙,這些東西倒還是有的。
 
  這讓他心底老憋的慌。
 
  過去沒開口,現在就更難開口,久久見上一次面,就怕家中人多難免嘴雜,再加上『吳三省』一向浪蕩,自然和家裡人沒什麼交流。
 
  只是難免回首一望,看見解連環那被藏起的眉眼,他便想哭了,總覺得距離太遠,任他是怎樣的鐵漢也難擋心裡那股難受。卻也不得不故作模樣,臉色冷峻、口上不饒,見對方眼底痛的發紅,他這才有些平撫。
 
  傷害是怨、是憎。雖然如此,卻早已成為了習慣。
 
  對清明這日,家裡有個習俗,得先於家中一同祭祖,接著才能外出掃墓。父親還在世時,他們總一家人去的,只是這幾年母親年歲已高,在清明時節還得拿老骨頭人擠人,難免覺得不太舒爽,所以不願在這日子出門。而老大和大嫂平日一有空閒便會去清理,所以在清明時便不會特地走這趟,看了看就他和解連環沒法避開,所以外出掃墓的重責大任通常都是落在他們兩人身上。
 
  他也不覺辛苦,總道那是冥冥注定。
 
  就像戲曲中每套戲就自有他一套程式,要出門前他們定是先從大嫂手中接過基本香燭,那些東西說實話只要到了定點再去添購就成了,只是大嫂堅持東西自家的好,在清明時節出去買往往坐地起價,實在不合算。
 
  該叮囑的內容是千篇一律,那便是傳承,從母親傳到大哥、大哥又交給了大嫂,或許哪天吳邪也跟著學了,那就是徹底的一家傳統。
 
  接過那些東西,解連環總會露出嫌麻煩的表情,看起來卻讓人覺得彆扭,讓他想摸摸那眼角,好讓解連環可以卸下防備。
 
  剛開始或許是懷有別的心思也說不定。
 
  有什麼心思,他比誰都還要清楚。
 
  他是喜歡解連環的。
 
  「──小邪人不知道往哪裡去了,說什麼有急事不回來,也不知道在搞些什麼,你們男人我是一輩子也搞不懂得,作孽……」女人將水果另行包了一袋,柳眉一暗,又開口說:「三弟人到現在也沒找著……今年也就剩我們幾個了。」
 
  「妳兒子健壯的跟條牛似的,我也派了幾個手下照應,沒什麼好操心的。三省的事,妳也別瞎想,他這個人哪次不是失蹤個一段時間又跑出來活蹦亂跳的嚇人。」
 
  「你倒冷靜,你大哥可是連飯都吃不下了。」
 
  「妳說的,我沒心沒肺。」吳二白淡笑,換來女人一記白眼,才又開口:「妳東西給的太多,還真當我有那麼大氣力?」
 
  「你手下那麼多個夥計,今年少了三弟,就帶幾個夥計也好。」
 
  「好,也不比自己人好。」
 
  他是打定主意一個人去了。並不是兩個人不比一個,而是他早就已經習慣這程式、行當,像唱戲那樣,總不能同齣曲目卻有兩般表演。他這個人念舊,習慣總是積了多年難改。
 
  在飯廳裡聽了一小時的囑咐,女人家的嘴總讓人難招架,他嫌煩膩,就雙手將東西一抓,找了個理由就往外跑,出門前抬頭望天,只見灰濛濛一片,想起那把被硬推到手上的傘,他也忍不住感佩女人心細之處。
 
  吳二白開了車,過中午後路上人潮多了不少,但一路還算走的順暢,只是這路愈開他就愈煩悶,忍不住催了油門,又開始想著到那裡後要怎麼打點。他雖然是個商場精明人,做事也總俐索,但還真作不來這種灑掃、整理、祭拜的簡單小事。
 
  解連環對這小細節倒在行。
 
  東西該怎麼放、順序該怎麼來,解連環清楚。他自然也落得輕鬆,頂多出出力,事情也可以快速解決。
 
  解連環。
 
  那是大概再也不會回來的人。並非確定死了,但也的確不知道是否還活著,生與死對解連環似乎也沒有什麼差別,活在世上本就是痛,死了或許多少有些解脫,雖然如此他還是希望活著,能活多一日、一月、一年,這樣也好。
 
  他和解連環一直以來都玩著你追我跑的遊戲。如果可以在未來的日子裡結束這段無聊且沒有意義的競爭,這便是價值。
 
  長嘆。
 
  窗外已經下起了大雨,吳二白將手上的東西打包成一袋,減輕些重量好騰出手可以撐傘。祖墳附近,每近清明都會下雨,往年還有人幫手打傘,今年只有他一個人,便忍不住埋怨起解連環。
 
  他是喜歡解連環的。
 
  並非是一見鍾情,他那時也性向懵懂,一切還沒看明。在解家廳堂見的那眼印象最深,解連環一臉少爺氣,粉臉低垂、雙手捧書,黑頭髮垂下遮住了額頭,看起來正有那年紀的可愛處。
 
  要說彆扭也是有的,比起同年紀的吳三省,解連環的確有些太害羞嬌氣,雖非女人似的,卻也讓人感到哪裡古怪。似乎是被保護的極好,沒看過什麼不熟識的人,自然表現害羞吧。
 
  就聽那一口一句二白哥,久了竟然也習慣,想起來特別懷念。
 
  被寵愛出來的少爺氣、做事綁手綁腳、一些簡單的問題明明能自己解決卻愛撒嬌,孩子似的。說來也好笑,解連環那時的確還是孩子,他被纏的久了往往覺得惱人,雖然如此,卻從沒說過什麼重話,或許多少也看在長輩們的情分上。日子一久,習慣了反倒不覺得什麼。
 
  他究竟為什麼喜歡解連環?想到這裡,他就不懂了。
 
  每一次回首就看見解連環在那裡──在身後,一貫微笑,嘴裡喊著:『二白哥。』就只是這一瞬,僅只為了如此。
 
  吳二白走到墓前,那早就被人清理過,墳前的字也剛被擦過正亮,他將該放的食物都給放好,燒了紙錢當是盡了義務,沒有他想像那樣困難,只是燒紙錢這事一時半刻脫不了身,他撐了傘就蹲坐在原地,也沒什麼好打發時間的。
 
  到了這年紀,能堪稱打發時間的消遣,也就只有那無聊的往事回憶罷了。解連環失蹤的這段期間,他也不知怎地老想到過往那些細節,又想起最後他和解連環見面時的情景,只有那一句老話,『二白哥,你要記著,最可怕的是人心。』
 
  那句他講過了好幾次,過往解連環老参不透其中道理的話。
 
  一幕、一眼、一了然。
 
  吳二白從懷裡拿出了香菸,點了火又攏緊風衣,天又冷了,他這年紀也不得不小心些。白煙霧溫暖著肺,他突然想起,過往解連環在學吳三省的時候,老喜歡學抽菸。
 
  抽假菸,沒氣魄,不學便罷了,一學就惹他想笑。
 
  煙卡在喉嚨、黏在了肺,他咳幾聲,這才將抽一半的香菸給丟進那團火裡。
 
  「給您老人家抽半口菸解癮,您知道母親一向不愛您抽菸。」
 
  最後一團火是被大雨給打熄的,黑色傘面上附著的雨滴早流下傘尖,匯聚在腳邊成了川流,也不知道該往何方去,卻讓他褲腳濕了一塊。他用指尖揩去眼角濺上的雨水,在手心底那水滴溫涼,卻像人的體溫。
 
  他站直身體,最後調整了雨傘的角度,在心中唸唸幾句,轉身便要走。
 
  轉身。
 
  雨幕。
 
  一只黑傘。
 
  吳二白還反應不過來,只是瞇起眼端詳好一會兒,那距離不到一呎,卻被雨打的模糊不清。
 
  他記得那眉眼,是解連環。
 
  黑衣、黑褲、黑鞋,傘柄上的手還有著舊傷疤──他總在眼角流轉中,想舔撫的那道傷。解連環的臉頰比他有印象時還消瘦,那是張乾淨的臉,薄唇角下帶著一點黑痣,似笑非笑,看起來意外有精神。
 
  他不敢動。
 
  或許是夢也說不一定。他所認識的解連環,並不是會這樣乖乖回來的傻蛋,這次他知道解連環是真要走,說什麼老三怕老二,解連環怕的永遠都是那隱藏好的謎還有演的這齣戲,總有一天會曲終人散,不得好結局。
 
  於是你追我逃。
 
  他怕打草驚蛇,於是按兵不動,只是望著解連環,然後才發現,解連環也在看著他。如果這樣就能看透一個人的話,或許他也可以知道,解連環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。
 
  兩個有了年紀的中年男人,撐著兩把傘,也不知道是幾樣心思。
 
  他找了解連環很長一段時日,卻沒想到再見會是這樣簡單的情景。他依舊不動,而解連環也一樣。
 
  是幻覺也說不一定。
 
  吳二白握緊了傘,向前跨了一步。
 
  解連環仍舊沒有動作,嘴上開合,也不知道那張臉上的表情是冷淡還是悲傷難消。
 
  很多年前的那ㄧ夜,解連環也曾經有過這樣的表情,那時候只是帶了口信,他原本想對解連環說的話,也因為那訊息給推回了口裡。
 
  再見,他原本以為再也不見。
 
  可是解連環動也不動,這讓他更加難以忍受時間獨自消磨。只是跑,跑,跑,老套地甩開傘,也不管身上這套西服是不是會被淋透,然後一把抓住解連環的手。
 
  是溫熱的。
 
  僵直。
 
  動也不動。
 
  他不知為什麼卻想哭了。
 
  「我以為你會逃……」他說著,喘息,因為感受到溫熱,而忍不住彎低了腰。
 
  解連環只是垂下眼角,一句:「我是想逃。」
 
  「……但你人卻在這裡。」
 
  一口氣梗在心頭,他到底是在心底向自己說過幾次,可能再也不會見到那張臉?
 
  或許是死了、或許還活著,他這輩子似乎就只喜歡這個人了,卻沒說出口,只盼望多活一日、一月、一年──那些都是胡亂說的話。
 
  什麼也比不上,終於停止了你追我跑,然後還活著站在彼此的面前。
 
  他卻說不出口。
 
  「我年紀也大了……想逃也沒這個力氣……」
 
  解連環話才說到一半,就再也說不下,只是吸了口氣,便滴下了眼淚,左手則是握住了吳二白的手,壓著發疼。
 
  「二白哥,你知道,我還能去哪?我想起來的時候,也只能想到你這裡了。」
 
  他使力捏住了解連環的手腕,那被摧殘到只剩皮帶骨的手,他捏著,也沒聽對方喊過一聲。
 
  只是難受。
 
  「──你回來就好。」







 
-清明-












  後記:

  新篇,發了狠勁想把二十四節氣給寫完。

  原本預計是邪瓶和二環這兩個CP,一人一篇來寫,後來怎麼也寫不出邪瓶,便全部都二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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